11/04/2007

翻譯 Timothy Mo's 'The Monkey King', Chapter 3

以下譯自英國Timonth Mo的小說The Monkey King第三章,講述葡裔男子Wallace Nolasco與岳丈潘先生的衝突,原文甚幽默。故事背景為五十年代香港。

毛翔青著《猴王》第三章 上

華來士和潘先生的蜜月期並沒有維持多久。他在農曆新年前犯下了兩個錯誤——第一次只是意外,第二次則是蓄意造反。這兩件事使他被家人孤立起來,似乎永不得超生。

接近聖誕節天氣愈發寒冷,華來士再不能在外面度過一整個下午;空氣清爽,他也不需要在午飯後小睡片刻。

這天,他離開家,偷偷地踩着嘎吱作響的樓梯下樓,往山下走,到了主要華人商業區上面那迷宮一樣的市場。他在一家小商店買了幾綑柴和一棕色紙袋子的炭。然後他又想到點甚麼,在出口處的條紋玻璃糖果瓶旁邊停下來,買了一包用茴芹籽和甘草醃製的話梅。

丈夫不在,美玲把塑料桌布鋪在自己的被子上。見他回來,她馬上忍住了一個噴嚏。他把那包話梅扔到她大腿上。「我們生個火來取暖吧。」他大了膽子,進廚房拿了菜刀和箱子,又偷了幾份堆在潘先生書桌周圍的報紙。

「哎呀,華來士!」

他笨手笨腳地劈起柴來。良久,他把染了血的木屑撒在壁爐裏,又把報紙捏成圓球。

煙自那小堆燃料裊裊上升。

「算啦,華來士,我從無見過有人在這裏生火。可能煙囪都塞住了。」

在他們背後,阿景一邊在門口徘徊,一邊嘶啞地咳嗽,把痰一口吐進門旁的銅壺內。這動作也許維持了幾秒,或許有幾分鐘了。

華來士拉起褲管,一陣風似的掃過那老媽子,拿來一個陶瓶的米酒。他給美玲看那英文標籤。「香醇芳馥,」她費勁地拼讀:「宜於生火。」

華來士像神父灑聖水似的把酒灑在木屑上。「萬事俱備,只欠火柴。」

火馬上生起來了。

他掀開妻子身上的被子。「阿美你看,我簡直是世界生火冠軍!」

潘先生回到家時,火已經很旺了。美玲一看見父親就蜷縮到角落去。華來士倒是滿不在乎的指着壁爐說:「看我為你們做了甚麼,我把屋子弄暖了。」

潘先生猛地抓起痰盂向他們衝過去。

華來士向後退了一步。「叔叔您看……」

潘先生一個箭步衝到他身後,把痰盂裏的東西潑到火裏。褐色的液體沿着完美的弧線灑下,火焰嘶嘶作響。潘先生在煙囪內摸索,手被滾燙的磚塊灼傷,一直破口大罵。

房間裏滿是煙,美玲又是咳嗽又是流淚的。

鏗鏘一聲兩塊黑磚掉進壁爐裏,其餘的也一塊一塊掉下來。

「哇,只不過生個小火。」華來士低嚷道。

潘先生自襯衫衣袋裏掏出指甲銼,刮一刮其中一塊磚,在煤灰中間劃出幾條纖細閃亮的刻痕。他又向燈光逐一舉起磚塊,彷彿高舉獎盃似的。

事情過後,華來士沒有絲毫懊悔。第二天吃飯時,他比平時更會使筷子,也無視美玲的責備目光,嘲弄姐姐們的醜事。阿龍在一旁偷笑,潘先生則讓女婿受盡排斥。

「哼!」華來士在睡房裏對美玲說:「真是沒事找事。傻的都知道,金子不到八百度不會融化。他活該!那麼不信別人,藏在煙囪裏。日本鬼子都走了六年啦,你不知道嗎?我告訴你,上帝見到這個老守財奴,看不過眼要罰他。」

這晚夜裏,待屋子靜下來以後,潘先生逐一把金塊從煙囪拿出來,裹上防水帆布,小心藏在老媽子房間後面那粗大的排水管裏。包裹很重,他完成時已經汗流浹背,氣喘如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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