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/21/2010

調查員紀聞

春節前的兩週,得到一個賺外快過豐年的機會,就是替學校做宿舍問卷調查員。想當年在大學也曾報名當人口普查調查員,現在算是圓夢吧。工作內容是走訪五幢宿舍,挨家挨戶的請學生填電腦問卷,就是類似從前考試選擇題答案紙那種。負責人再三叮囑我們要提醒學生按照例子,用鉛筆填滿那些空格,我苦口婆心地嘮叨,但還是有數名英國學生隨心地用剔的,中國學生倒是全都跟這款答案紙打過交道,一說即明。這又顯示了西方教育培育出自由創新但粗枝大葉的學生,反觀在中式教育下,人人循規蹈矩,天下太平。善哉。

說回調查,我一般在傍晚出動,兩週內並沒有碰到拒絕填問卷的,不知這是否因為校方懸賞一百英鎊抽獎獎金,還是因為我使出奧運時練成的親切迎賓笑容。大部分學生都挺友善的,有的甚至邀請我到屋裏坐,喝點水甚麼的。有時候遇到有趣的人,便聊了起來。在其中一個樓層,有兩個愛講話又愛笑的印度女生,拉着我投訴宿舍有多冷。她們隔壁的中國男生剛好相反,很憨厚文靜,三人的感情不錯,真是有趣的配搭。那男生姓唐名詩,來自佛山,算是半個同鄉,於是我們用粵語瞎聊(瞎聊的時間當然也算在工時內)。話不到十句,他就如數家珍地列舉佛山出身的武術宗師:黃飛鴻、葉問、李小龍……大概所有人對於生長的城市都有難以割捨的情感吧。

我到過最難忘的房間,住着來自尼日利亞的黑人菲臘。一踏進去,猶如返回颱風前的香港,悶熱難當。儘管街上寒風冷雨的,菲臘和他的埃及朋友阿曼只穿短袖薄汗衫,正在愜意地吃着家鄉甜點。他們好客地請我坐下,互道名字,然後阿曼開始口若懸河地道出他到倫敦攻讀埃及學的原委——想要練好英語,爭取流失海外的埃及文物回國。他忿忿不平地說,大英博物館收藏了上百萬件埃及文物,光是我們學校小小的埃及博物館,也都有八萬件。他於是決定「師夷之長技以制夷」,相比之下,中國留學生則少有這樣的抱負(或是包袱?),多為了前途,也為了父母的期望,選擇實用的專業。

又扯遠了。當調查員除了賺取旅費,還有別的收穫,例如認識了同樣是調查員的哈薩克朋友,燃起了我對遼闊的中亞大陸的嚮往。有時間另文再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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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/15/2010

口音

坦白回答,你有沒有曾經標籤別人的口音,甚至自己的口音?比如說「那個人講得一口美國口音」、「我會說北京腔普通話」等等。

在學校聽到這麼一件事。一個香港女生跟新加坡男生說:「你一張嘴說英語,我就聽出你的新加坡口音。」

新加坡男生不忿:「你難道就沒有香港口音?」

女生自信滿滿地說:「我說的可是英國口音。」

這位女生的口音到底如何,姑且不論。但由此看出,香港某些人對於「英國口音」有一種不可理喻的執迷。我曾經在MSN上,看見一個學妹在名字旁邊寫着「很高興丹麥同學讚我有英國口音~」。這樣的例子多不勝數,彷彿「萬般皆下品,唯有英國高」。

我很好奇大家為何對「英國口音」如此着迷。「因為很好聽呀。」好不好聽,說到底是十分主觀的事。又聽過這樣的原因:「因為英國是英語的發源地,那裏的英語最正宗。」這我就有話說了。難道說,現在的英國英語和最初的英語一模一樣嗎?要是古老就是好的話,那為甚麼有人會崇尚北京普通話,而妄自菲薄粵語呢?須知道閩粵方言才是保留古中文最多的語系。

姑勿論原因為何,的確有人會瞧不起「英國口音」以外別的口音。口音真的有高低之分嗎?正當大家小心翼翼追求政治正確,堅持不分膚色,人人平等時,又會否對非我族類的口音評頭品足?不錯,亞洲部分地區的人說英語,不是那麼容易聽得懂,但「難聽懂」是不是就一定等於「難聽」?

我在美國的時候,到處都只聽到大同小異的美式英語,似乎不順應大勢的話,就很難融入他們的圈子。於是我努力摒棄自小學的那套英語,去模仿美國電影人物的講話方式,結果是一種不英不美,兩不像的怪口音,到現在糾正已經太晚。

來了倫敦之後,才發現百花齊放的英語口音。由於地緣關係,在倫敦可以聽到各種歐洲式英語。這才知道,美國真的是個「大熔爐」,讓外來者對她的生活方式趨之若鶩,一點一滴重塑自己去迎合她。英國則與鄰國平起平坐,別國學生雖然說着英語,但並不會覺得自己的口音有何不妥,更會認為口音是其個性的一部分。

說起來,甚麼叫真正的「英國口音」?是倫敦口音?還是英國廣播公司主播的口音?畢竟英國不同城市、各處鄉郊都有獨特的口音。隨便說「英國口音很好聽」的人,是否過份簡化了複雜多變的口音?在他們的認知裏,是否只有簡單的「英國—美國」二元對立?

其實也難怪香港人。我們接觸不同口音的機會本來就很少,電視上不是英式就是美式英語,中文的話不是標準普通話就是台灣口音。我們耳朵最靈敏的,始終只有香港粵語,即便是廣州人說粵語,我們也馬上聽得出來。

英語世界的人對口音極奇敏感,而且很喜歡猜度對方的出處。幾年前我打工時打電話給一些居港外籍人士,其中一位太太在掛斷電話前,問我在那裏學英語,我如實直說,也順便說了我在美國待過一年。她高興地說:「和我想的一樣,我就聽出你有一點英國,也有一點美國口音。」

到英國來了一個月,有好幾次與不大認識的人交談,話不到五句他們就會問我從哪來,看看和他們猜的是否一樣。通常我一說曾在美國居住過,他們就會說「喔,怪不得。」有一次,一個丹麥來的交換生一聽說我是香港來的,就說:「哦,難怪你有英國口音。」似乎丹麥都很喜歡說人家有英國口音。

猜口音是很好玩的遊戲。我想起蕭伯納劇作《賣花女》(即電影《窈窕淑女》原作)的角色希堅斯教授,聲稱對方一開口,他就能聽出他在倫敦哪條街成長。內地同學也喜歡猜我是哪裏人,只可惜身為香港人,我沒有本錢玩這個遊戲,頂多只能約略分辨出南北,更別說四川口音、湖南口音……

有些人不喜歡被稱讚某種語言說得很好,認為這等於被聽出來不是當地人。幾年前隨學校到日本,日本研究系的香港帶隊老師和當地的士司機講話,司機讚老師的日語說得很好,我們在一旁暗自議論:「當然說得好啦,他可是我們的老師嘛!」由此可見,即使是老師級的人,要徹底消除口音也是不可能的。發音再標準,你能擔保不會被遣詞用字出賣嗎?陳奕迅唱國語歌,每個字的發音都無可挑剔,但合起來總不如他唱廣東歌那麼舒坦自然。

模仿別人口音是危險的,如走鋼索,一不留神就會原形畢露,畫虎不成反類犬。北方人說普通話有兒化調,我有一次在內地學生面前說了一下,想要炫耀我的普通話說得多地道,豈料他毫不客氣地說:「其實你不必加兒化調,聽着很彆扭。」我真的要謝謝他,讓我以後不敢再班門弄斧,反而落落大方地承認我是南方人。

別誤會,我還是贊成要學好語文的,尤其是能讓人聽得懂的發音,但只要聽得懂就足夠了,何必苦苦追尋其他?我也並非消極,只是想要安於自己是誰。沒有自己的口音,等於人云亦云,失掉個性。所以,別再執着追求虛妄的口音了,快點接受你永遠有香港腔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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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/08/2010

凌晨三點的包裹

信箱裏你寄來的賀卡在呼喚着我。要是你也相信心靈感應的話,這就是一次絕佳的示範。

昨夜三點,和同學在酒吧喝過酒,在深宵的倫敦街頭迷路遊盪後,終於拖着疲憊的步伐看見宿舍。街上、公車上滿是狂歡派對的本地人。在路上我掛念那種平淡而含蓄,像水墨畫一般的生活。

天仍全黑,但宿舍四周的鳥已開始鳴唱。一群香港的本科生還在康樂室內喧鬧玩樂。我腳步匆匆,經過郵箱時卻不由得停下來打開察看,喜見數張紅耳鵯郵票,原來是它讓我止住似箭歸心。急忙拆開信封,是春節賀卡和揮春,正是我這幾天一直想着的東西,時間配合得天衣無縫,我的感動無法形容。

由此相信,寄信者和收信者之間存在一種奇妙的聯繫。去年的聖誕夜,我在房間裏待着,突然想跑到樓下去看信箱,裏面躺着一張彌敦道的明信片,及時慰藉了我佳節的鄉思。

相比隨時可查看的電郵,心血來潮轉動鑰匙後的意外驚喜更叫我心悸動。衷心感謝各位送來的千里雁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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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/26/2010

《花樣年華》是日本電影?

有次和歐洲朋友聊起電影,他們說王家衛在歐洲很受歡迎。旁邊一個波蘭女生加入對話,說看過一部日本電影,名字忘了,講各自成了家的一男一女浪漫地偷情,女主角穿著很多漂亮的裙子,又說男女主角的另一半從沒有在電影露過臉。聽到這裏,我恍然發現,這不正是《花樣年華》嗎?

那女生很窘,一直說不好意思。我想不通粵語何故與日語無異,旗袍又何以會與和服混淆。也許亞洲在他們看來是面目模糊的,正如我們把歐洲歸類成單一個體。想得陰暗點,難道在歐洲人心目中,好的東西就只能來自日本嗎?

雖然有點不甘心,但歐洲對於日本文化的認受的確比中國文化高。朋友們大都看過村上春樹的書,對他的《黑夜之後》推崇備至,卻說不出一個中文作家,好不容易吐出一個哈金,還是用英語寫作的。他們知道日式摺紙,卻沒聽過中國結;對他們來說,魚生壽司比春卷餃子高出一個檔次;倫敦的唐人街沒去過,但售賣各種日本產品的日本中心則是時尚男女必到之處。一月底倫敦會舉辦東京日,看來又會吸引不少潮流一族。從人山人海的動漫大會,更能看出日本文化所向披靡之勢。

在香港長大的我,對日本流行文化不會陌生,但當看到自己的文化被比下去,不禁感到酸溜溜。只好相信,中華文化只是「養在深閨人未識」。

成稿之日,又有一希臘朋友誤以為張藝謀的《英雄》是韓國電影。只能嘆聲無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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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/24/2010

書到說時方恨少

人一生中能夠細讀多少本書?一向自問讀書不算少,從前每天上下班都手不釋卷,有好些書就是這樣一點一滴在車上看畢的。當然,天外有天向來都是真理,到了倫敦之後才有機會見識歐洲同學驚人的讀書量,經典的英文文學不用說,他們對於歐洲各國的作家瞭如指掌,甚至對日本文學都有涉獵。我大概是整個班裏看書最少、縱深度最低的一個,以前讀過的大多局限於英國作家,美國和俄國的寥寥可數,更遑論其他地區了。跟同學們聊起書,許多名字都聞所未聞,不由得惱恨自己坐井觀月。

按理說,在香港不難找到各國書籍,資訊也流通,卻總是好像少了點世界觀。不錯,我大可以中國文學的博大精深作藉口開脫,畢竟一部《紅樓夢》就足以窮一生鑽研。但說起來慚愧,當他們讓我推薦一些中國或香港的作家,我便啞口無言,片刻間想不起該列舉哪些名字。這才驚覺自己對本應最熟悉的中文書,知道得那麼少,而且從來讀書都如水過鴨背,不會深究到底喜不喜歡。回想以前老師逼着寫閱讀報告,原來是最有意義的作業。

昨天,西班牙同學鄭重地說,他制定了系統的閱讀計劃,首階段選定日本、俄羅斯、阿根廷和阿拉伯四種文學。好書太多,時間太少,是愛書人的共同感慨。見賢思齊,從當下開始,還未為晚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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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/20/2009

獅子山下


(已經兩周沒有更新網誌,為遏止頹敗之勢,姑且貼上舊作一篇蒙混過去。)

二零零七年,國泰航空為了慶祝香港回歸十周年,舉行了一個徵集一百個愛香港理由的活動,誘餌是一千張免費機票。我當然踴躍響應,翻箱倒櫃找出在美國畫的維港景色,廢物利用,再簡略寫一下作畫時的感受,居然贏到了三張機票。

下面貼上附隨圖畫的文字,一字不改:

「喜歡香港,因為香港有這麼一首流行歌,歌名叫《獅子山下》。

零四年,人在美國,聽到填詞人黃霑離世的消息,頓時媒體紛紛回顧他的一生,電台也一直播放他的經典作。播放率最高的,莫過於《獅子山下》。好幾年前,羅文去世時,電台也老播這首歌。這些年來,《獅子山下》已儼如香港市歌一般。歌詞固然表達了香港精神,試問世間上有多少闕歌,演唱和譜詞的人走了,會讓整座城市都悲慟起來?

說香港小,沒錯,有些時候你幾乎能感到七百萬人和你一同悲傷,一同歡喜。說香港大,也不差,在這裏長大的人,無論走到哪裏,聽到《獅子山下》,心裏總會浮現出那一塊巨型岩石,感到鼓舞和振奮。

所以,零四年聽到那個消息之後,便隨手拿了張用過的A4紙,一邊聽着網上電台,一邊臨摹照片,在紙的背面畫出從太平山頂鳥瞰獅子山下的景色,謄抄《獅子山下》的歌詞。喜歡香港的許多理由,都包含在這首曲子裏頭。」

現在重讀這段文字,直打哆嗦。朋友說寫得肉麻又虛偽。可是我到了今天仍然相信那不是虛構的,雖然現在已經找不回那份感覺。我確信,當年我是思鄉病入膏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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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/06/2009

單純的盼望

我是很喜歡狗的。至少我相信是這樣,因為我從來沒養過狗,也很少接觸狗。

社會上言不由衷的人太多了,而我並不喜歡人言不由衷。為了弄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喜歡狗,我找了個機會和狗相處,到愛護動物協會洗狗房。

裝備很簡單:制服上衣和水鞋。首先,用掃帚和鏟子收集狗狗的便便。注意別讓狗從門縫溜出去。收集完畢,先替大狗繫上狗帶,帶到大的圍欄去,小狗可以抱到較小的空間,重點是二狗不能獨處一室。

狗去房空,用稀釋漂白水灑一遍,用掃帚掃一遍,用清水噴洗,拿水刮稍微弄乾,再用毛巾擦乾,把床放好,鋪上乾淨毛巾,就可以帶狗狗回房間。

二十個房間,四個義工加上一個職員,三個小時搞定。餘下的時間可以和狗狗玩耍,這才是真正的試鍊。要克服熱情的小狗蹬直身子飛撲到你身上,不是件容易的事。尤其當你看到,辛苦清理的地板上躺着一泡狗尿,而且狗狗剛踩在上面,馬上就用前爪抓你的大腿,只能在心裏喊苦。

有點害怕的我,先去和最安靜的小黑唐狗女Tai Kut玩耍。別的狗看到人影,會抓狂似地吠叫,這一隻則只是默然踱步,畢竟只是四個月大的孩子。玩了一會,在走廊猶豫該進哪個狗房間時,發現所有的狗都搖動尾巴,殷切地看着我,盼望我扭轉牠們房間的門把。

中心有兩雙同胞小狗,黑毛的Denise和Lucia,還有棕毛的Porky和Hammer,都是自小在街頭流浪。黑色巨型史立沙是塊頭最大的,四腳站立時高至我的大腿,兩腳站時怕是比我還高。由於曾經被豢養過,比較沉穩,懂得在飼養員餵食前坐下給手,很乖巧。主人大概是發現牠長太巨型,負擔不了而拋棄了牠。

接著嘗試接觸白色唐狗Robo。牠太熱情了,猛地咬我褲子的短帶,甚至咬到皮膚,我只好落荒而逃。另外一隻唐狗老纏著我褲子,又張嘴不讓我摸牠的頭。印象深刻的還有黑色唐狗Annie,牠努力用雙腳站立,把前爪靠在我手上,看著我,就這樣站著不動,也不許我動。最後我好不容易才能推門離開。

還有別的門,我沒有機會推開,有點對不起那一雙雙渴望的眼睛。牠們也許遭人遺棄,也許一直在流浪沒有接觸過人類,但是想要和人親近的基因早已寫進牠們的血液,與生俱來。人類把這種渴望貫輸給了牠們,卻又眼都不貶捨棄牠們,有夠齷齪的。

也許我們喜歡狗,是因為狗需要我們。我們都喜歡被人需要,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,不是嗎?

(部分狗狗的照片:http://www.spca.org.hk/chi/adopt/homing.asp?offset=0¢er=HK%20Homing%203/F&species=Dog&breed=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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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/02/2009

執著


在電視上看到水立方開放給公眾游泳,兩小時承惠五十元人民幣,算得上是高消費了,還要通過游泳和身體檢查,頗為嚴格。在鳥巢當義工的時候,北大一個男同學到水立方看跳水比賽,回來說水立方實在比鳥巢精緻得多,連座位椅背都有水泡圖案,不愧是由香港商人出錢興建的,果然很注重細節。我由此想到,中國石化把公司標誌印在鳥巢九萬張椅子背後,後來才發現沒有得到許可。結果我們在鳥巢的首個任務是,在所有椅背蓋上「Beijing 2008」貼紙。

我不曉得香港人是否比較細心,只是在鳥巢有這樣一段經歷。田徑比賽開始以後,觀眾不按門票隨便亂坐的情況日益嚴重。北大的同學、保安,甚至當值的士兵都張一隻眼閉一隻眼,採取「積極不干預」政策。問他們為甚麼不管,同學無所謂地答說,座位被佔的人自然會去坐別人的座位,用不着我們操心。

怎麼能夠這樣?好的,來整頓一下吧,反正我是外地人,也沒啥好害怕的。請觀眾拿出門票來檢示,之後一般的發展是這樣的:

「請您返回自己的座位好嗎?這個位子等一下有別的觀眾坐的。」

「現在不是沒人嗎?等人來了我就走。」

「那為甚麼不現在呢?等一下人來了不是更麻煩嗎?」

「我看完這場比賽就走。」好,姑且再等一會。

「現在比賽完了,請您返回自己的座位好嗎?」

「好,我馬上走。」屁股還牢牢黏在座椅上,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。

「那就請馬上。立刻。」來一招以子之矛,攻子之盾。

這樣一直站在他面前嘮叨糾纏,比耐力,比厚臉皮。旁邊的觀眾好奇地看我還有甚麼板斧。最後,那些不守規矩的觀眾通常嘀咕一兩句「煩不煩呀」,也就乖乖離去。這時候千萬別忘了跟他們說一聲「謝謝合作。」

只要認為是對的,就必須堅持到底。挺佩服自己的,那時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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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/12/2009

六月有感

我常常在想,香港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。

那一夜,維多利亞公園的燭光海模糊了我的視線,回家後看到外國媒體肯定香港的紀念活動,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。但與此同時,卻不禁憶起去年八月的最後一天,在香港大球場外的一幕。

奧運金牌運動員大匯演結束後,球場外的馬路堵滿了往銅鑼灣的觀眾。前面不時傳來鼓噪的噓聲,抱怨人潮怎麼挪得這麼慢。大家都好奇前方到底發生甚麼事。

原來,警察架起了鐵欄,劃出了馬路的一部分作為示威區。示威者高舉祭奠花圈,呼喊「平反六四」。不少觀眾走到示威區前駐足觀看,有人喝倒采,倒豎指頭,有人甚至把空的塑料瓶扔到半空抗議。他們說示威者堵塞通道,卻沒有想到,正是他們擋住了自己的路。

一個女警用喇叭呼籲說:「大家冷靜點,香港是個法治社會……」話音未落,馬上招來一陣倒采。我想把她的話說完:「香港還是一個自由民主的社會。」

難道說,所謂的「自由」和「民主」,只容得下於我有利,和我意見一致的人和事?還是說,我們的水平也許沒有人家說的那麼高?原來,民主不但可以讓政府給奪去,也可以是人們自己拋棄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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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/11/2009

出遊─記長洲,五月十七日

小時候念天主教小學,五月總有一天全校總動員參與聖母出遊。領頭的老師和同學捧着聖母像,學生排成一隊在後面跟着,一邊誦念玫瑰經,一邊繞學校走一圈。高年級的同學都爭取領禱或領唱,這樣他們就不用在烈日下勞動了。(居然還讓我找到母校近年舉行聖母出遊的照片:http://www.ihms.edu.hk/schweb/04web/04schact/0505/ammothwalk/index.html)

中學時代,朋友T每年五月都和家人到長洲參加聖母出遊。以為已經遺忘了,直到今年五月,人在長洲,才發現自己刻意在教友叢中尋覓這位曾經的摯友,卻遍尋不果。

和我一起為巡遊隊伍持旗的,大部分是菲律賓籍的姐妹。說起來,她們雖然已經融入到香港的家家戶戶去,但是只要到周日的公園、天橋底一看,似乎又在說明,她們和我們終究是那麼壁壘分明。

午飯時,終於打開了話匣子——她們從手袋掏出一個個透明塑料袋,裏面盛了白飯。然後不知道誰捧出一盒蒸河魚和即棄筷子,學校操場的一角頓然變成飯堂。我只能說這是魔術。有一位問我要不要來點白飯:「光吃三文治不行。我們菲律賓人每餐一定得吃很多白飯,不然會沒有力氣。」

旁邊的大姐回過頭來笑說:「你看她這副身材就知道。」

等待出發的時候,我們拍起照來。大夥安靜地在陽光下站着,海風自房子的縫隙吹來,我們聊起都市人如何依賴冷氣。她們說家鄉的大樹好乘涼,天然微風比甚麼空調都舒服,臉上淨是懷念。

站在一旁的警察叔叔脫下警帽,我赫然發現裏面藏着他在警校的畢業合照,小心地放在透明封套內。每天執勤,都不忘把夥伴們帶上。回憶,原是我們的共同語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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